第三章：纸鸢之语

春日的风总是带着几分温柔。

我站在一座老宅的门前，看着院子里飞舞的风筝。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蝴蝶风筝，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晕。不同寻常的是，这只风筝并没有人在操控，却能自如地在空中盘旋。

"老周家的风筝又在说话了。"路过的邻居压低声音对我说，"这都半个月了，每天都能听见那风筝传出人声，好像是在念叨什么。"

这就是我来到这个小城的原因。一位老风筝匠人家中出现了会说话的风筝，而且据说那声音十分耳熟，像极了他已故的儿子。

"请进。"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，正是这家的主人周老。他的眼神浑浊，脸上的皱纹深深刻印着岁月的痕迹，但一双手却依然灵活有力。

"我听说您家的风筝......"

"你是来看这个的吧。"老人打断了我的话，指着院子里那只蝴蝶风筝，"它是小明生前最后做的一只风筝。那孩子从小就喜欢跟着我学做风筝，这只是他的得意之作。"

我点点头，仔细观察着那只风筝。在寻常人眼中看不见的地方，缠绕着一缕淡青色的光痕。那光痕如同丝线般细腻，随着风筝的摆动而波动，隐约能听到其中传出细微的呢喃声。

"它是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话的？"我问道。

老人叹了口气："半个月前的一个傍晚，我正在收拾小明留下的东西。这只风筝突然就飞了起来，然后......然后我就听见了小明的声音。"

说到这里，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。我能理解他的心情，失去独子的痛苦，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。

"您介意我试着和它沟通一下吗？"

老人摇摇头："随你吧，反正这些天来了不少人，都说要帮忙看看，但没人能听懂它在说什么。"

我走到院子中央，那只蝴蝶风筝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存在，缓缓降低了高度。现在我能更清楚地看到缠绕在它身上的光痕，那是一种由思念和不舍编织而成的特殊能量。

闭上眼，我开始倾听光痕中的声音。起初只是一些模糊的词句，渐渐地，声音变得清晰起来：

"爸，对不起......"

"我本该听您的话......"

"那天如果不是执意要去试新做的风筝......"

原来如此。这是一个关于遗憾的故事。那个不幸离世的年轻人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，满怀着对父亲的歉意。这份强烈的情感，通过他生前最后完成的风筝，化作了光痕的形态。

"周老，"我睁开眼，轻声说道，"您儿子他......"

"我知道，那天的事不怪他。"老人打断我的话，"是我太固执了。那天风太大，我不让他去放风筝，我们还因此吵了一架。如果......"

"如果我当时能多关心一下他的心情，不是一味地强调危险......"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，"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。"

风筝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，光痕也随之波动。我听到了更多的声音：

"不是爸爸的错......"

"我太任性了......"

"我很想念您......"

我将这些话转述给老人。看着他颤抖的肩膀，我知道父子俩都需要一个释怀的机会。

"周老，"我说，"您愿意试着和风筝对话吗？"

老人犹豫了一下，点点头。我扶着他走到风筝下方，教他如何感受光痕的存在。虽然他看不见那些光芒，但或许能通过心灵感应到儿子的思念。

"小明......"老人颤抖着开口，"爸爸也很想你。你走得太突然了，爸爸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你说。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，这只蝴蝶风筝真的很漂亮......"

风筝轻轻地摆动着，仿佛在回应老人的话。光痕也变得柔和起来，那些充满歉意的呢喃渐渐转变成了温暖的话语：

"谢谢您教会我这么多......"

"我永远以您为傲......"

"请您保重身体......"

夕阳西下，金色的光芒洒满院子。风筝依然在空中飞舞，但光痕开始逐渐消散。这是一个告别的时刻，当思念得到传达，遗憾得到化解，光痕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。

"它要走了吗？"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。

我点点头："是的，但这不是永别。您儿子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，他希望您能好好生活下去。"

最后一缕光痕消散时，风筝轻轻落在了老人怀里。老人抱着风筝，泪水无声滑落，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。

"谢谢你。"老人说，"现在我终于能放下这份愧疚了。"

离开时，我回头看了看那座老宅。夕阳下，老人正在院子里放着那只蝴蝶风筝。风筝不再说话了，但它依然在天空中优雅地舞动，就像一个永恒的思念的符号。

有时候，光痕就是这样，它们承载着人们最深切的情感，帮助我们传达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。而作为寻光人，我们的责任就是确保这些情感能够得到妥善的传达，让遗憾化作温暖的回忆。